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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凯歌的90年代电影论之《霸王别姬》《风月》(2)

《风月》废墟中的迷失 

        余秋雨在他的一篇散文中写道: 

  “我诅咒废墟,我又寄情废墟。…… 废墟是毁灭,是葬送,是诀别,是选择。…… 没有废墟就无所谓昨天,没有废墟就无所谓今天和明天。废墟是课本,让我们把一门地理读成历史;废墟是过程,人生就是从旧的废墟出发,走向新的废墟。” 

        陈凯歌的《风月》就是一次向精神废墟的寻踪。在昨日的废墟里挖掘,在废墟的迷宫里恋栈,从而也使他的理想主义在废墟的阴影里失落的电影之旅。 

  《风月》以20年代江南小镇和上海为背景,叙述一段错落而悲惨的爱情故事。正如陈凯歌一向所致力的文化阐释,《风月》试图隐喻封建势力和人的自由生命冲突的历史主题。然而,《风月》的故事和承载的内涵之间,商业化运作和文化反思之间,呈现出越来越大的裂隙。 

  《风月》的主人公郁忠良,是自小随他的姐姐入庞府的少年,在备受欺凌和性扭曲的环境中长大。因为憎恨他姐夫庞大公子,他愤然出去,闯荡上海,成了黑社会专事敲诈富家女的工具。离开庞府之前,他暗下毒手.用药把庞大公子毒成残废。他明知庞府小姐如意钟情于他,却冷落有加,敌意相向。当他奉拆白党之命,违心地杀害了心爱的女人之后,却又想获得如意的爱情,终遭拒绝,恼羞成怒,将如意毒成残废,离乡而去。这是一个灵魂泯灭的浪子,混迹赌场的舞男。从心理上讲,则是一个畸变扭曲的自恋狂。 

  庞家小姐如意,在陈凯歌的设计中是个“把爱情当做一种人生目标”的豪门闺秀。她真诚而幻想,富贵而寂寞,渴望冲出腐朽的宅院,萌动着非礼的遐想。她痴迷地爱着忠良,以致猜度忠良更喜欢“女人”而不喜欢“姑娘”时,便不顾一切,借男仆端午之身把自己变成“女人”,以取悦于她的梦中情人。这种离奇的人物心理设计,使如意的行为扑朔迷离,也使观众在惊异之余,莫辨东西。 

  陈凯歌说过:“如意是阴影里的一朵艳丽的鲜花。”如意的身上,寄寓着人性和理想之光。但是,她倾心于一个拆白党喽啰,注定了她的爱情毁灭的结局。无论是悲壮的反抗或者痴迷的殉情,都可以使一个女人的毁灭产生动人的力量。但是如意却迷失在盲目的渴望中。如果郁忠良虽然身陷泥潭,却在抗争中显示出搏击命运的刚强,则如意的爱情仍能产生废墟中闪光的火花。但这些都不是。卑微的忠良在拆白党的压力下,逼死自己心爱的天香里女人时,面对她的追问:“你到底爱过我吗?”以及随后面对如意同样的迫问:“你究竟爱过她吗?”猥琐渺小,无言以对。张国荣扮演的郁忠良激越、愤世、孤僻、冷漠,人格沉沦到无以自拔的地步。作为历史的牺牲品和沉滓,虽具有某种认识价值,却难以承担更为深刻的历史批判任务。 

  也许,作者的本意是“这里头没有其他的社会意味,而完全变成一种人生的意味。一些人生的特别让你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伤”。中外电影作品,以黑道中人或盗贼杀手为主人公的屡见不鲜,深入灵魂的描写,获得动人力量的,亦不少见。佼佼者无外乎“人生的特别”。然而,盗亦有道,法外有法。完全脱离道德评价和历史判断的人生描述,很难挖掘出至深的内涵。 

  《风月》是陈凯歌继《霸王别姬》之后跨出的又一大步,在情节剧中探索人的本真和生命状态,是他的初衷。沉迷于20年代的封建废墟迷宫,处在诸多矛盾的交叉之中:古典和现代的观念矛盾,社会冲突和人性冲突、商业运作和艺术品味、男性观点和女性观点……他对历史废墟的过于沉溺和忘情,进入了诅咒废墟又寄情废墟的境界,《风月》成了陈凯歌营造的一座叙事的迷宫,观众可以在其中回转往返,在黑暗中摸索,却找不到期待和价值的归宿,获得别有洞天、豁然开朗的满足。 

  《霸王别姬》是史诗性情节剧,规模化和写意性是它的特点。北方传统和文化积累的丰厚,风俗民情和京味特色的醇浓,使《霸王别姬》总体和细部都到位。《风月》不同。《风月》以江南的小镇为主,按说在规模上要突出一个“小”字。小镇古宅、庭院曲径…… 但《风月》庭宽院深、廊檐无尽,在所见的江南地域影片中,铺排有余,大而失当。庞府里精心营造的《风月》的视觉处理和运动摄影,在陈凯歌的电影中堪称极致。陈凯歌说: 

  “我真正进行动态的尝试是从《边走边唱》开始,我后在《霸王别姬》中进行一定的发挥,斯坦尼康摄影机的选择是我对电影的认识发生变化的结果。”“我拍电影的过程其实是一个认识自身的过程,而不单是拍电影。我运动中看一个世界和你固定地看世界完全是两回事。” 

        固然《风月》中的运动摄影形成了全片流动不息的影像世界。借助大幅度的视点变化而极大地增强了空间动态化和人物内心冲突的外观化。在运动摄影的流变中,设汁了变动不居的明暗对比,使主人公的心理变化和内心矛盾得到强化。巩俐扮演的如意拿着吊灯在古宅的廊檐中和藏书室里曲折前进,张国荣扮演的忠良和姐姐情感矛盾的多次聚散,都在变化不定的光影下展示。忠良在上海朝见黑社会老大,层层的阴影覆盖着楼、室、厅、堂,环境的描述和人物命运的暗示相得益彰地得以表现。全片重阴影、求动荡、多景深的造型基调,把庞宅的废墟文化、窒息压抑的氛围强烈地表现出来。 

        但是,《风月》的运动摄影也有其明显的负面效果。过分频密的机随人动,幅度又大,造成摄影机过分的外在表现。尤其是,20年代的江南小镇本质上是死水微澜、庭院深深的僵化状态。适度运动,动中取静,价值千金。然而《风月》却迷恋于为动而动,人戏分离的形式追求,产生了空洞和表面化的浮泛。《风月》作为江南文化、北方文化和香港文化综合的产物,既有视角上创造上的突破,亦有失之过分现代和域外趣味泛滥的偏颇。 

  《风月》是一座封建制度的影像的废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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